陳立書醫師: 2023-12-17 WFU

2023年12月23日 星期六

日常生活的意義在哪裡?

日常生活的意義在哪裡?

作者:陳立書





當我感到有點茫然,覺得生活沒有目標,做事總提不起勁,我開始思考生活的意義。


[如果散步無聊,生命能有趣嗎?]

我認識的森林不多,或許是這樣,才會記得小時候來過溪頭。

在溪頭散步,可以不去和妖怪合照,不去尋覓美食,就只是敞開五感,接觸這片森林。抱著彷彿初次造訪的心情,真誠地讚嘆大自然中的求生存。參天的樹、攀岩的蕨、織網的蛛、掘洞的蟻,也只是尋求可能性地活著。

活著的可能性,常超過我們以為能掌握的。行至人生的谷,臣服在沒有因果的命定論中,療癒身心的傷。從順流的人生溯溪而下,又不甘於命定論,讓人想透過冒險的刺激,來回答生命意義的探問。如果生命順遂,便不會去探問開悟,即使聽聞也不用去思索。如果生命困頓,便選擇求道,覺醒帶來療癒,從幻象中解脫。

在溪頭散步,是否可以不規劃行程路線,不去想如何避開車潮。彷彿不認識溪頭,就只是探索,本能地認出下一個轉彎。能不能只是深呼吸,只是踏出每一步,而不去思考森林的能量,不去尋找共時性。不努力追求合一。


[生命的意義,在日常中創造。]

週末和孩子在都會公園散步,從孩子的眼光出發。她往草地走去,蹲下身。我細看,發現她跟前的一叢白色小花。花對我來說太小,幾乎看不到。孩子用她植物學家的食指,輕輕撥弄花朵,進行第三類接觸。她在第三次遇到同樣的白色小花叢時,才開始摘下。她整齊地一朵一朵排在地上,示意我看。我謝謝她跟我分享她的作品,然後和她說,小花喜歡和家人待在一起,小花喜歡長在草上。

往前越過橋,孩子和我在河邊找烏龜。運氣好的日子,會有十幾隻烏龜在岸邊曬太陽。她眼裡閃著光,像螢火蟲,在橋的兩端來來回回飛舞,為了吸引烏龜,從不同角度看向她,直到我提議去陰涼處休息。孩子不想離開,她伏在一顆大石頭,頭翹得高高的,模仿小烏龜趴在大烏龜殼上。知道她沒有刻意取悅誰,我笑得忘了時間。


[出遊是為了開車,人生是為了過日子]

生命,為自己而活,其實也不簡單,因為我的想法經常在變,要搞懂實在困難。為了我在意的人而活,就顯得容易多了。

某個週末,結束了逛街住飯店的行程,拖著疲憊的身心回家,睡了好深的一覺,做了八、九個夢。

隔天一早,頭不再痛了。

零碎批判的聲音時常響起,像我常掛嘴邊的:「我不知道什麼是對的,但我知道這錯得離譜。」

我其實明白,我的身心都不喜歡住飯店,不喜歡逛outlet。或許稱它是從眾、補償、習慣、制約、報復性消費,我還是帶著家人去了。

在人多的地方,雖說難以區分是緊張或興奮,總是繃緊的。我無法放鬆地待在人群中,舉止彷彿機器人,買票、過站、取食,不像個人,吃、喝、拉、撒,也不是機器。

即將衝出雨瀑的車上,我是唯一清醒的。想像著二十年後,車上唯一清醒的人,要注意的,可能也只剩下自動駕駛的警示音吧。就讓她們睡囉,享受這平靜,彷彿整趟出遊,只為了此刻。


[生活的細節耗費專注力]

螢幕世代充滿攻擊,抵抗攻擊需要專注力。集團經營的攻擊包括:垃圾食物、社群媒體、網路色情、腥羶色新聞。垃圾食物的糖鹽脂肪讓我們上癮,排擠了攝取營養的機會;社群媒體被設計成攫取我們的注意力,消耗了生命的時間;網路色情的摧毀底線,讓我們處於犯罪邊緣;腥羶色新聞的感官道德觀刺激,影響了我們和人接觸的價值觀。

貼在臥房門口的門簾,用來阻擋蚊子,邊角的魔鬼氈時常掀起,每次我經過時,總是會看一眼,確認是不是沒貼好,如果在睡前,看到沒貼好,我會彎下身把它貼好,其餘時候,我就懶得處理它了,畢竟它實在太容易掀起來了。不論我有沒有處理它,我仍然每次經過都會檢查一下。

其實,不光是這個角落需要檢查。檢查服裝,檢查儀容,檢查胎壓,檢查油量(絕對不能忘記檢查孩子安全帶扣好了沒),檢查冰箱中的牛奶剩多少,檢查牛奶的期限剩幾天,檢查圖書館借的書期限剩幾天(如果可以,也檢查一下離出國度假還剩幾天),檢查插頭有沒有鬆動,檢查桌緣尖銳處的防撞貼有沒有脫落,檢查樂高人偶零件有沒有脫落(玩滑板受了傷,檢查一下結痂脫落了沒),檢查股價走勢,檢查未讀信件,檢查手機剩餘電量,檢查通訊軟體未讀訊息,檢查手遊每日禮包領了沒,檢查第二個手遊,檢查第三個手遊……。

也難怪生活這麼累。


[給日常下個標題]

憶起一個朦朧中熟悉的畫面,假期時光全家出遊,火車上輪子轟隆隆的聲音,窗外陽光燦爛,綠油油的田,湛藍的天,白白軟軟的雲,窗邊掛鉤上面掛著背包,我年紀還小,身高不夠,手夠不到,媽媽幫我拿下背包,掏出我要的零食給我。

如果下個標題,我覺得是幸福,我覺得幸福是在尋常的生活中感受到愛。

雖然沒辦法自由穿越四維空間,回到過去,但就只是從心靈回想過去,便能從過去得到能量。

追求幸福的人,才發現已經活在幸福裡了。